作家说节气 | 周华诚《寒露》

“作家说节气”是“新文艺”推出的专题栏目，于每个节气准时更新。24位中国文坛优秀散文家通过音频形式，与您分享二十四个与节气有关的片段。

本期主题：寒露

南宋·马远·寒江独钓图（局部）

此季寒露，获稻。这样一种朴素的粮食，滋养着我们的身体。

本期嘉宾

周华诚：散文作家。出版有散文集《下田：写给城市的稻米书》《草木滋味》《造物之美》等。

《寒露》（节选）

父亲把新碾的大米装好，交给我。晒了好几天，稻谷吸饱了阳光的灿烂与热烈，送进碾米机的时候，稻谷立刻嘎嘣脆地脱下了谷壳。现在，一粒米，终于抛弃它沉重的外衣，显出晶莹纯洁的质地。

城里的孩子们吃着碗里的米饭，并不知道大米是从田里长出来，也并不知道大米生长在一种叫水稻的植物上。到乡下去，孩子和大人都欣喜欲狂，是带着观光的心情撵蜂捕蝶，却并不能清晰地分辨水稻与小麦，小麦与韭菜，韭菜与蒜苗，蒜苗与芋艿，芋艿与荷花到底有什么不一样；他们能经常吃到南瓜、冬瓜、丝瓜、黄瓜，却也并不能分辨南瓜与冬瓜、冬瓜与丝瓜、丝瓜与黄瓜的藤与花到底有什么不一样。

所以，二禾君，当我此刻谈到大米时，我的心里是有一大片的稻田的，稻禾在我身后的风里起舞。我与大多数的人都不同。这一刻我所感受的稻田是无比静谧的。

我在一本书《一平方英寸的寂静》中读到这样一段话：

我们蒙大拿州的人民感激上帝赋予本州岛静谧之美、

雄伟的山脉与浩瀚绵延的平原，

为了改善现今与未代世代的生活质量、

均等机会并享有自由的恩赐，特制定与确立本宪法。

（《蒙大拿州宪法》序文）

蒙大拿州在州宪法的开篇中开宗明义地提出了“静谧”的价值。这也使我想起台湾池上的稻农们为了守卫稻田的静谧所做出的努力，他们拒绝电线杆，也拒绝路灯的进入——他们说稻禾在夜晚是要睡觉的，他们说这一片宁静不该被打扰。他们成功了。

二禾君，当我谈到大米时，我的内心如果宁静，这样一种朴素的粮食，滋养着我们的身体。今天我已经离开了村庄，但内心仍有一条渠道，由这片宁静的稻田源源不断地传送给我。不管什么时候，只要我一回到稻田，我内心的某个角度就会被一下子激活。

父亲把新碾的一袋热乎乎的大米交给我。这是稻田里这一季的产出。新鲜在大米有一股米香，这是城市的超市里的大米所没有。我把整袋的大米塞进汽车的后备箱，之后又一次离开村庄。

……

寒露之后是霜降，乡野此时应有遍地白霜了吧？光阴流转，四时节气就是这样悄悄地流走。而我是那个游荡的人，像风一样四处奔走。二禾君，我是一个奔走在城市与山野之间的人，一个行在大街上的山里人。我常对着街头赶驴的人行注目礼，我也常对水果摊上的柿子、玉米棒子、糖炒栗子瞪大眼睛。

在北京。二禾君，在西长安街上，我是一个携带野果的人，我怀里揣着一个故乡，就像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。

中国当代24位实力作家

共同致敬我们古老的文明

《中国书写：二十四节气》

庞培 赵荔红 主编

上海文艺出版社

二十四节气是中国农历中的特定节令，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，在千年的传承中，凝结了整个汉民族的智慧、情感、人伦以及对天地人的透彻感悟。

本书精心挑选了中国文坛24位优秀散文家，以一个人书写一个节气的方式，从不同角度书写以二十四节气为核心的自然物候、历史文化、故乡亲情、生命体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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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月23日·霜降·傅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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